听了一个故事，是七十代人的故事。 每个家庭都有一匹害群之马，在他们家里，就是大姐。

曾经，他们家是小城人人称羡的人家，因为手足三人，全都大学毕业。 作为七十代，这还是很骄人的战绩。 大哥是某名校知名校友，现在国企高管。 小妹毕业于另一所名校，某律所合伙人。 大姐成绩略逊，毕业于普通大学，但作为九十年代初的女大学毕业生，仍然很受欢迎，顺利地进入当地某机关，早早结婚生子。 大姐夫脑子活络，在周围发现了商机。当时公务员管得不严，还能兼职经商，两口子一道努力，买房买车，日子兴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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变故就从买房开始。 也不知道为什么，这新房的一楼是个麻将馆。 大姐有时候没事儿就去打打麻将，上了瘾，欠下了赌债。 还不起，怎么办？

大姐单位里有位主任，据说老实巴交，倾慕大姐已久。 大姐此时就动了心思，去勾引主任，让主任为自己挪用了公款，用来还赌债和继续赌搏。 事发，双双被开除公职，主任并且入狱。 大姐夫就和大姐离了婚。

主任是从农村考上来的凤凰男，在老家人心目中，是一等一的大好人。 他的入狱，在他们看来，都是大姐造成的，是大姐红颜祸水。 主任的族人就去大哥的企业闹事，又去堵打大姐，大姐逃到南方去了。他们就打大姐的家人。 大哥无法，与主任的族人们谈判，由大哥补上挪用的公款。 由小妹出面找了律师为主任辩护。 双方说好：此事到此为止。互不纠缠。

大姐可以回家了吧？ 但她回不来了。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大姐在南方染上了毒瘾。 吸毒要钱的呀，大姐用什么方式搞钱，就不好说了。

总之，最后他们还是想办法把大姐接回来，送她去戒毒。 戒也戒不掉，反反复复。 大姐的小孩当时已经上小学了。 大家一看：这种情况，也不能让小孩和她接触了。 前大姐夫抚养孩子，这边大哥小妹经常去看望小孩。 吸毒的人，可能真的泯灭人性。 从此大姐就没见过孩子，她居然也不闻不问，全不在乎，就像没生过一样。

若干年来，大姐反复进出戒毒所。 每次出事，都得大哥与小妹摆平。 在这期间，大姐的身体也垮了，患上了尿毒症。 吸毒应该是很伤身体的。 大姐就理直气壮向全家人要钱；我要透析。 又经常欠债，就要躲起来，一躲好久，债主追上门，家人只好替她擦屁股。

他们三姐妹的父亲已经去世，老母八十多岁，已经瘫痪，每天就只能坐着看电视。 老母每次说起这个大女儿，满眼泪。

小妹爱吃一种菌子做的酱。 老母让人上街买了菌子，自己坐在沙发上给弄成酱，装在坛子里，封了——交给大姐，让她寄给小妹。 过一阵问小妹，小妹说：没收到呀。 问大姐，大姐说：给朋友了。 老母气得双泪俱下，说：大姐肯定是给卖了换毒资。 小妹说：那个才能卖多少钱。 老母说：吸毒的人，就是这样，一分钱也要拿来买毒品。

大姐就这么活得天怒人怨的。 去年年底，她染疫身亡。 说句实话，大哥小妹前大姐夫——甚至可能包括她的孩子，都松了一口气：这件事了了。

唯有一个人放心不下——她的母亲。 这件事，大家都相约瞒着老太太，何必让她担心呢。 但是她确实担心。 小妹去看母亲，母亲就问：你大姐跟你有联系吗？ 小妹说：有呀。 母亲说：我微信跟她说话，她从来不回。我打她电话，她也不接。 小妹说：又躲哪里去了吧。 母亲说：不是的。以前怎么躲，一两个月、两三个月，总要回来一次的。这已经三个多月了，一次也没回来。你给她打电话。 小妹说：我前几天才打过的。 母亲说：你就现在打，你打给她。 小妹只能说：你过好自己，你不用管大姐。 ——还能瞒多久呢？ 总归有一天，母亲是要知道的。 只是，原来他们说的话是真的： 哪怕你十恶不赦，罪恶满盈，哪怕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喜欢你爱你，只有一个人例外，你的母亲。